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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当党的生日来临之际,我这个有了30多年党龄的伤残老兵,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两位普通农村共产党员的形象……

那还是在1977年,我插队的小山村坐落在半山腰上,山上有一大片竹林,经过竹林的小路上常有蛇出没,我们知青点就在竹林旁边,因此每天不等到天黑,我便早早地关好门,不敢迈出门槛半步。

那年春天,几阵春雨过后,竹笋便噌噌地拔节,于是上山拔竹笋的人渐渐多了起来。一个无风的夜里,鸡犬的叫声随着夜色渐渐停了下来,村里像往常一样一片宁静。我刚想睡觉,忽听见一声猫头鹰的嘶嚎,接着山上飘来微弱的呼救声,片刻,听到屋外一个汉子高声呼喊:“山上有人呼救,一定是被蛇咬伤了,跟我去救人啊!”那时的我胆子小,怕蛇,所以不但没有出门,还悄悄地拉灭了昏黄的电灯,躺到了床上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

许久,听到有人被抬下山来,路过我们知青点时,我从杂沓的脚步声里听出了刚才那个汉子的声音,他气喘吁吁,急切地说:“我还行,抓紧把他送大队医务室。”这时候,我才听出来,他是生产队里的共产党员——李哥。

回家时,我告诉了父亲这件事,说自己太胆怯了。父亲没有责备我,只是轻轻地念道:“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”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个“七级浮屠”是什么。如今我想,父亲这个老复员军人、老共产党员,后来千方百计让我参军,到部队的“大熔炉”里锤炼,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不再懦弱吧。

回到村里,已经是五月,乡野到了最美的季节,山上叫不上名的各色野花竞相开放,红的、黄的、白的,五彩缤纷。一天,我接到去大队开基干民兵会议的通知,就早早吃完晚饭,趁着天没黑,拿起了手电走上了乡间小路。猛然间觉得右脚背被蜇了一下,低头看去,只见一条比筷子稍长的小蛇正要仓皇逃窜,我毫不犹豫地抬起穿着塑料凉鞋的右脚,狠命朝蛇头跺下去,那条蛇一下子不动了。接着我满不在乎地在路旁的溪水里冲了冲伤口,迅速地赶到了会场。

没想到,民兵营长形势报告还没讲到一半,我的右脚已经像发酵的馒头般肿胀起来,连凉鞋也穿不上了。在会场压阵的老支书听说后,一边立即背起我往医务室跑,一边招呼人赶紧通知赤脚医生做好救治准备。在挤出黑血、清洗伤口、敷药和吃解蛇毒的特效药……一阵忙乱后,经验丰富的老赤脚医生料定我是被蝮蛇所伤,幸亏救治及时,否则,腿恐怕就保不住了。

直到此时,老支书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又背起我往他自己家走去。边走边数落我是个傻孩子,不知轻重,万一有个好歹,他怎么向我父母交代啊。安顿我在他家住下后,又叮嘱我先别告诉家里,免得家人担忧,他的细心与体贴让我很感动。

至今我还记得老支书的模样,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,脸庞瘦削,身子骨并不硬朗。老支书的家除了孩子多,几乎没一样像样的家具,但每顿开饭,那几个孩子都一样的懂事,专为我做的鸡蛋羹,或鸡蛋炒丝瓜,他们谁也不下筷子,总是夹点小菜便远远地走开,到旁边去吃。

几个月的插队生活,我深知那几枚鸡蛋,是平日里庄稼户们舍不得吃的,有时用来换油盐酱醋,有时交孩子们的学费,有时老支书会换一包9分钱的大丰收牌香烟,我在的日子里,他们更节省了。

如今,在城里,日子富足了,我还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插队时深夜上山救人的李哥,想起老支书用小汤匙一勺一勺为我舀鸡蛋羹的情景,想起这两位党员朴实又高尚的精神。

(摘:盲人月刊2021年02期)